洛夫原名莫运端、莫洛夫。1928年生于湖南衡南,青年时期去往台湾地区,1996年迁居加拿大温哥华。洛夫写诗、译诗、教诗、编诗,著作甚丰,出版《时间之伤》《灵河》《石室之死亡》《魔歌》《漂木》等多部诗集,《一朵午荷》《落叶在火中沉思》等散文集,《诗人之镜》《洛夫诗论选集》等评论集,以及包括《雨果传》等在内的多部译著。洛夫是台湾地区现代诗坛最杰出和最具震撼力的诗人,由于表现手法近乎魔幻,因此被诗坛誉为“诗魔”。《中国当代十大诗人选集》将洛夫评为“中国十大诗人首位”,2001年,洛夫凭借一首三千行长诗《漂木》获诺贝尔文学奖提名。
1954年,洛夫与痖弦、张默创办了《创世纪》诗刊,并与《现代诗》的创办人纪弦一起,开启了台湾地区现代诗的新时代。“我年轻时,一直向西方现代主义走入,不屑于提传统文化和古典诗歌,最终却发现自己底气不足。”回望年轻时代时,他这样说。“我们需要回望,而不是保守地回归,回头对古人、艺术家的价值进行评估和反思,作为我们重新创造的参照系,这样才能提升我们诗歌艺术的价值观。古典诗的意向的永恒之美非常重要,重新找回意向美是现在要做的重要课题。”在进入中年后,随着《创世纪》诗刊的发展,洛夫开始真正对诗歌艺术进行探索,重新思考西方现代主义冲击下,传统文化的内涵和精髓。而到晚年,他在作品中的漂泊感愈加浓重,充满了“寻找精神家园而不可得”的悲哀,这在长诗《漂木》中有着具体表现。
在诗歌艺术上,洛夫认为好的诗歌必须有所追求:用以载道、抒情和表现观念的;有感而发、对于生命充满体悟的,并且必须重视诗歌的艺术表现形式。“现在流行的许多口水诗中,完全看不到艺术感染力,这是非常危险的信号。”而各种形式的语言实验中,诗歌意义的淡化也是他所一直焦虑的:“境界、诗情、诗意这些很美的东西是诗人应该追求的,我们不能过于强调诗歌的语言性,诗是有意义的。”
几十年的创作中,洛夫曾不断被问起长期创作的动力。“诗没有实用意义上的价值,但正因为如此,我们从来不以市场价格衡量诗的价值。诗歌写作不仅是一种写作,更是一种价值的创造。”他说,“诗歌有的是对于生命内涵的创造、有的是对于艺术内涵的创造,也有对于意向语言的创造,只有你认为自己是在创造的时候,才能持续、不受外界影响地写下去。”
只要身体允许,过去的几年里,长居温哥华的洛夫每年都会在秋天回国,到学校办诗歌讲座、参加诗歌研讨会、举办书法展。对他来说,最惬意的写作就是“把现代诗用书法的形式表现出来”。谈起书法与诗歌关系时,他说:“诗和书法同样是诗性语言,具有灵气和神韵,也具有舞蹈性,需要将节奏感和韵律感相结合,书法中的诗歌本质和文化底蕴都很重要。”(本报记者 张滢莹)
2016年底,88岁的洛夫曾参加在台湾地区高雄佛光山举办的2016两岸诗会。谈诗、读诗、唱诗,就在这场以诗为主角的盛会上,洛夫荣获2016两岸诗会“桂冠诗人”雅称——“这是一个大拼盘的文化时代,诗与非诗,已经分不清楚了。”洛夫认为,以前诗歌、散文和小说都分得很清楚,如今年轻人也很迷惘,不知何去何从。
自胡适推动白话诗与白话运动以来,新诗已百年。相较于古诗的古典美,通俗易懂的新诗吸引无数人为之折腰,农民写诗也能独树一帜。洛夫也读过余秀华的诗,他和不少大陆诗歌评论家的观点大抵相同,“多以描写生活为主的农民诗人的爆红是一个现象,生命也很短暂。这种现象不能以传统诗歌的标准来衡量和对待,很多时候,我更愿意把他们理解成新闻人物而非诗歌人物。”
在有“诗魔”之称的洛夫看来,今天更是一个需要诗的时代,因为这个世界太缺乏价值感、美感,太物质。诗人能以优雅而真诚的语言,忠实地呈现出自己的内心世界,他们最高的使命是“希望”:给这个麻痹的没有感觉的消费社会写出感觉,给缺乏温情的冷酷现实写出温暖,给缺乏价值意识的荒凉人生写出价值,给低俗丑陋的世界写出真实的美来。
“到今天,我们依然觉得李白、杜甫的诗很美,这是因为它们有永恒之美。”洛夫始终认为诗歌美学是诗的典型路线,突然觉得有些不甘心,因为时代的便签,诗歌的本质快要不见了。
洛夫的语速并不快,却饱含力量,“诗人追求的内心世界很纯净,甚至有些神性,希望写诗的朋友要把诗歌中的永恒之美重新找回来。”
时代的洪流推着人往前走,有些东西变了,有些东西已化为永恒。诗人的写作形式、诗歌语言在变,过去讲究古典诗歌、格律诗,后来散文白话式的写作为新诗语言;诗歌本质未变,一直秉承用意象理念表达理念和感情。
新诗百年,洛夫写诗73载。除去在越南战地待的两年,洛夫每年都要写诗,只不过现在年纪大了,诗写得也少了。早期新诗的语言大多粗糙,缺乏新诗语言应有的美感,洛夫开始向西方现代主义学习。过了十年,洛夫发现完全走西方的路线也不是办法,开始重回中华传统文化之根,即传统诗歌语言。
“并不是要诗人回归传统,而是告诉现代诗人要回头看,对中国传统诗歌重做评估,让其成为自己创作的资源和财富。”洛夫说。
透过《石室之死亡》和《漂木》,依稀能读到洛夫的风格转变。洛夫把自己的诗歌创作分为抒情时期、探索时期和回归时期,描写战争的《石室之死亡》就有着浓烈的西方现代主义诗风。到了上世纪四五十年代,洛夫开始转变表现技巧和形式,晦涩的文风有了变化,他创作三千行长诗《漂木》,充分展现了他重谋篇炼意又不忘炼字炼句的精心。2001年,直指生命的无常和宿命的无奈的《漂木》获诺贝尔文学奖提名。
“诗歌,必须要以诗歌的语言来表达。”洛夫用七十余年的坚守佐证:写诗,对文字的锤炼必须精心,没有好的语言诗歌就没有意义了。
其实洛夫始终在不断创新写诗的法则或规律,诗歌评论家结合洛夫创作的诗歌的意象、多变的语言风格,称其为“诗魔”。对这一称号,待人和蔼的洛夫欣然接受,他笑着说:“这个评价,是赞我为语言的魔术师,意象的魔术师,可不是什么邪魔外道,我的诗歌很正派。”
互联网,让人们可以不再通过报纸、杂志、期刊发表诗作,网络成了新的出口。于是,人们会发现,当下,诗人或自称诗人或爱写诗歌的人越来越多。
洛夫虽已至耄耋之年,但他并不拒绝关注互联网。他说,网络的不限制让人的创造力可以不受限制地发挥出来,但也正因为网络的不限制,网络诗歌鱼龙混杂,生命也很短暂。“但我始终相信,好的诗歌不会因此被淹没。”
“诗歌永远是小众的。”即使诗人们此刻正在探讨如何推广新诗,洛夫也如此认为。长久以来,洛夫理解的诗歌是宏大的、非凡的存在,在金字塔中处于最高位置。他说,推广诗歌很有必要,但万不可因此迁就每一位读者。“人的文化水平各有高低,你能要求每个人都懂诗么?不可能的。”
“写诗,要记住,要感动别人首先要感动自己。”洛夫建议后辈,人世间最美好的、最悲苦的事情都是写作的题材。“对个人来说,诗歌不仅仅是已经发现的新奇世界,更要写未知的世界,内心的世界。”
诗可以言志,诗以外的语言多为“言外之意”。在洛夫看来,写诗不只是一般的写作行为,更是一种价值的创造,诗可以使语言增值,使一个民族的语言更加新鲜、丰富而精致。
他说,“如杜甫、莎士比亚的诗,就是生命内涵的创造;如李白、王维的诗,是艺术境界的创造;如李商隐的诗是意象语言的创造。”
“感受诗歌之美,首先要有美学修养,培养美的概念,审美的心态。”洛夫曾在不同场合表达过此类观点。
2024-11-2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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